我有点吃惊,他看起来和妈妈一样紧张。
我从没见过爸爸这么失态呢,可这会儿他确实就是这样。
他平时那能说会道的劲儿都不见了。
他抽了几口海泡石烟斗,又往前凑了凑。
“你知道的,我和你妈妈一直在努力要个孩子。”他的脸比之前更红了。
我点了点头。
在他们从失去姐姐的悲痛中走出来,随着时间慢慢过去后,妈妈就决定想要再要个孩子,爸爸自然也不会反对。
我知道他们一直在尝试,想尽一切办法增加受孕的机会,可最终都没什么结果。
当时全国各地都涌现出了很多生育诊所,可费用高得离谱,而且因为凯莉生病时欠下的巨额医药费,我爸妈都已经破产了。
去年五月,爸爸妈妈从她父母那儿借了一大笔钱,去了巴尔的摩的约翰霍普金斯生育中心,虽然他们没跟我讲结果,但我还以为是好消息呢。
然后我一下子就明白了。
妈妈怀孕了,他们要跟我说的肯定是这个事儿呀。
我忍不住开心地笑了起来。
说实话,我真没觉得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。
那我不就会有个小我21或者22岁的弟弟或妹妹了嘛。
我确定自己能应付得来,尤其是我这几年心里也一直在盼着呢。
他们要搬去佛罗里达的事儿我也不惦记了,而且我还在想,要是跟他们说我在考虑去越南参军的事儿合不合适呢——我很确定,就算妈妈怀孕了,我对她的那种欲望也不会改变的。
“恭喜呀!”我脱口而出,还朝他们俩鼓起了掌。“太棒了,你们俩。”
他们俩对视了一眼,明显一脸困惑,然后同时摇了摇头。
爸爸短促地笑了一声,那笑声有点像咳嗽,然后举起手说:“不是的,你妈妈没……没怀上呢,至少现在还没。”
这下轮到我有点困惑了,我疑惑地看着他们。“那是……?”
“嗯,这就是我们想……呃……跟你说的事儿。”爸爸脸色有点绿,但还是接着说了下去。
“在马里兰州……在那个诊所……他们跟我们说我的精子数量太少了,靠正常方式让你妈妈怀孕的概率微乎其微。医生说,单就你和……和凯莉能出生这件事,都可以算得上是奇迹了。显然我的精子数量一直就少,而且随着年龄增长还越来越少了。他们说我们有可能再要个孩子,前提是——而且是个很大的前提——得有神迹出现才行。”他又笑了一下,但听起来一点都不觉得好笑。
“我不育啊,基本就是射不出有用的精子了。”
我真的很困惑,我当然为他们俩感到难过,可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跟我讲这个难题呀。“呃……我很抱歉……”
爸爸抬手打断了我,抬头看向妈妈,像是从她那儿汲取力量。
妈妈看起来自己也没什么力气了,她的脸通红通红的,双手紧紧握着,手指一会儿张开一会儿握紧。
“你妈妈也没几年还能生育的时间了。”爸爸伸出手握住妈妈的手,在她需要的时候帮她一把。
“用不了多久,我的……精子数量多少就都不重要了。”
被拉进这个话题里讨论,我开始不自在地冒汗了。
虽然我很开心他们信任我,把我当作平等的一员看待,可这问题实在是太私人、太隐私了,就算是他们邀请我参与讨论,我都觉得自己像在窥探他们的隐私似的。
“你们可以领养呀。”我试着出出主意,“现在有好多越南战争的孤儿被接到美国来呢,如果你们不想走这条路,我知道城里有好多孤儿院都人满为患了。”
妈妈摇了摇头,爸爸又坐回了椅子上。
“我们商量过了,儿子,我们俩都想要自己的亲骨肉。你妈妈想要一个她亲生的孩子,我想我也是这么想的。”
从谈话开始到现在,妈妈第一次开口了,她温柔地笑着说:“我想要另一个你……或者另一个凯莉。”
突然,我就明白我为什么会被叫过来了。我清楚得很,接下来会是什么情况了:他们要向我要我的精子。
我的呼吸一下子卡在了喉咙里,我努力让自己表现得正常些。我后脖颈上的汗都变得冰凉了,我的脉搏在太阳穴那儿突突直跳。
“你知道的,”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平时的彼得·帕特里克,“我在哪儿读过一篇关于生育治疗……嗯……进展的文章。就是实验室里在做的那些……试管方面的事儿……”
爸爸一脸无奈,仰头靠了靠,说:“我们也读过那些报道呀,孩子,相信我,我们都读过了。我们什么办法都试过了。我都吃腻菠菜、香蕉和该死的牡蛎了。我都改穿平角裤了,虽然我很讨厌穿那个,而且我可再也不想给那玩意儿冰敷了。那些生育诊所的费用我们根本负担不起呀。不行啊,儿子,没别的办法了。”他又往前探了探身子,接着说:“靠我是没办法了。”
“爸爸……妈妈……”
他都说到这份儿上了,根本不打算停下了。“皮特,我们想……我们想问你,你愿不愿意帮我们要个新宝宝呀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