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雲深身形微頓,繼而坦然一笑,意有所指道:「略有所知罷了,倒是時聆悟性極高,連我都難及一二呢。」
甚少從他口中聽到這種話,辭林略微側身:「能讓天君出言稱讚,屬實不易。」
想起時聆昔日所言,宋雲深唇角微勾,眼中浮現出微弱笑意:「她心大著呢,還揚言要我把天君之位傳給她,你說,我要不要依了她?」
他神色如常,辭林也看不出他是否生氣,只能低聲道:「戲言而已,陛下又何必放在心上?」
宋雲深不置可否,只是叮囑道:「對了,雷罰過後,就讓她離開魍離山去外面看看吧。」
「欲成神佛,必先成人,她雖一心向善,但身上的『人』氣太淡,也就難以理會百姓所求為何。」
辭林又應了一聲,接著便轉身離去。
待他的身影消失後,宋雲深斂去面上的笑意,手邊倏然出現一朵佛曇,舒展著潔白的花瓣,儼然是盛開的模樣。
他輕碰了下曇花的花蕊,垂下眼呢喃自語:「你說,她會選哪個呢?」
佛曇抖動著花瓣,似是在無聲回應。
…
魍離山上烏雲密布,轟鳴的雷聲響徹雲霄,彎曲的雷電撕開黑暗,直直地陣中的女子劈去。
電閃雷鳴間,時聆提劍硬生生抗下這一擊,她被逼得倒退幾步,步伐有些踉蹌,她不得不將劍撐在地上,才能勉強站穩。
無論是神仙妖魔,只要犯了錯,都會受到天雷的懲罰,她逆天改命,干擾人間世道,天雷自然不會放過她。
可是,她心有不甘。
施家不過尋常人家,根本無法煉出如此邪術,這背後分明是邪祟作惡,若這世道本就是亂的,她的所為,又何錯之有?
長劍划過,擋下一道又一道天雷,強勁的力量順著劍身傳來,震得她虎口發麻。
握著劍的手一松,頭頂的天雷趁機落下,狠狠劈在時聆身上,長裙瞬間被撕開一道口子,邊緣處燒得焦黑。
時聆痛得悶哼,臉色開始發白,右手微微顫抖,險些握不住長劍,但她還是忍著痛嗤笑一聲:「我說,你有這功夫來劈我,還不如找到那作惡的妖物,竟敢教凡人如此邪術。」
似是聽見她的話,遠處天雷驟停,天地間陷入短暫的沉寂,旋即一道毫無感情的聲音從雲端上傳了下來,不辨男女,不知年歲。
它的語調陡然變換,時而低沉暗啞,時而尖銳刺耳:「妖物禍世,自有天道去收,與你無關,你擅改天命,自當受罰。」
時聆聞言輕笑,有些不屑:「天道?天道現在連那妖物的影子都沒看見,我於危難中救下那女孩,不就是維護了人間正道麼?」
漫天烏雲中,混沌的天雷聚在一塊,語氣幾經變化:「你若再她死前救下,我尚且能饒你一回,可你明知她身死,卻還是執意將別人的命換到她身上,這便是你的不是。」
的確是她換了見月和阮娘的命,時聆抿緊唇不再辯解,只握緊了手中的長劍。
但如果她早點察覺出施家的異樣,趕得再快些,是不是結局就不是現在這樣了?
怪她去得太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