另一只手掌轻轻地搭上浓姬后心,伴着摩挲一股暖流从后心漾起,原本浓姬兀自呕吐抽搐的身躯渐渐松弛下来,直至回复正常。
一方洁白的手帕递在眼前。
“谢谢。”浓姬已经热泪盈眶。犹自不知自己方才已在鬼门关转了一圈。
东方不败只是笑笑,如果是三年前的自己,岂会在意她的死活。
“参见治部少辅大人。”浓姬稍一平复,即刻双膝跪行至石田三成脚下,拼命地叩着头,额间已被粗糙的地面划出道道血痕。
治部少辅位列五奉行之,专管治安风纪,这点她浓姬很清楚。
石田三成是丰臣秀吉最为宠信的近臣,不是父子,胜似父子,这点扶桑人更清楚。
“我赢了。”石田三成说的很淡漠,简练,本就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。用三个字阐述对于这些草民已经太过奢侈。
“是的,是的,您赢了,我们都是属于您的。”浓姬忙不迭的应答。
“很好,那么全部充作军妓。”石田三成冷酷的做出判决。
“啊!大人,饶命啊!”闻要被充作军妓,浓姬如五雷轰顶,整个人浑身软体如筛糠,连连哀号告饶。
顾名思义,军妓就是专门为军队士兵服务,整日就要待在军营内全无人身自由。且不说每天要应付十几个甚至几十个浑身臭汗的丘八,就收入而言也要远远低于在港口地区做生意。还要随军队长途跋涉,途中一旦遇到战事,弄不好连命都没了。
按照扶桑律例,只有犯罪之人才会被充作军妓。
“诶,不急。”东方不败截住石田三成的话头“这位大人,说好双方对赌,赢者得人。这赌局未开,你又凭什么带我们走?”
在一旁的浓姬骇得几乎昏过去,出卖色相的流莺竟然敢顶撞治部少辅?这在等级森严甚至过中土的扶桑是绝不被容许的!她是救过自己的命,但她犯神经总不能拉着这里全部姐妹陪葬吧。
石田三成文弱秀气的面容泛起狠戾之色,他的牙齿又开始轻轻磨动:“有人赌我自然奉陪,可惜啊,他们都死了,死人是不会争输赢的!”
“他们死了,不代表没其他人来赌这一局。”东方不败随手把玩着台面上的骰子,他的目光不经意间瞥向某个悠远的方向。
“是么,这里除了我和我家主人,看不出还有别的人。哦,对了”石田三成双眉一挑,语带讥讽的说道:“你们不算数,我可没拿你们当人!”
“别这样说啊佐吉,好对手总还是有的。”丰臣秀吉微笑着说,他的目光越过石田三成,同样投向那深沉的夜色。
如果人的目光可以线条来展现的话,石田三成就会现丰臣秀吉和东方不败的目光同时交汇于一个点上。
“太政大臣今日好雅兴,值此美人当前,在下也起了争胜之心,我来赌这一注,可还够资格?”
又有人说话,又有人来。
也许是要为三年隐居生活的孤寂做一个补偿,也许“东方不败”这四个字就不应归于平凡,所到之处就应风涌云动。上苍在今夜就像个神奇的魔术师,为他从未知的黑暗中变出一个又一个惊奇。
石田三成脸色略略泛青,一抹妒恨如白驹过隙般自双目掠过,随即又是冰冷而不失礼貌的微笑,垂手侧立于丰臣秀吉身侧。
这声音的主人不是今日的自己所能应对,在权利的阶梯上,面对更上层的神祗,石田三成的地位瞬间变得和自己心中鄙弃的草民一般无二。
一个人,一个影子。
右大臣德川家康洒然而至,伊贺忍者领服部半藏形影不离。
“在这看到我是不是很意外,等你很久了,这局就是为你而开的。”丰臣秀吉扬手,脸上泛起笑容,眉眼含着笑意,语中暗藏沟壑。
那是一种猎手眼见猎物坠入陷阱的喜悦。
“既来之则安之,太政大臣相邀,敢不从命?”德川家康笑着坦然而坐,两人语气热络的似如相识多年的老友。
“佐吉刚收拾了几件垃圾,不知是不是天气热,最近什么牛鬼蛇神都往外跳。扶桑可是要好好打扫一下,德川大人你觉得呢?”丰臣秀吉状似无意,其有所指。
“治部少辅办事干练,实乃国家之福。”德川家康例行公事的回答了一句废话。他的表情稳如山岳,他的内心实则颤悚着。
今夜他本欲会见果心,再做最后一次努力,在和丰臣秀吉摊牌前尽力稳住对方,避免同时面对扶桑两大高手夹击的绝境。
然而等在这里的却是丰臣秀吉,那就意味着果心已经用行动做出了自己的选择!
上杉景胜大军压境,此时果心失约,意味着必然会在后方动叛乱。内忧外患,前后夹击,武藏国形势已危如累卵。
国人叛乱,领地不靖,随即而来的必然是罚没领土,失去上野武藏两国,自己还能拿什么去跟丰臣秀吉比拼?
殷鉴不远,自己将会变成第二个佐佐成政。
德川家康心头泛起浓烈无比的恨意、悔意。他痛悔自己的保守,没能及早动最关键的棋子铲除果心这个心腹大患。先者制人,后者制于人。
“哎呀,看来天气真的很热,德川大人你怎么出汗了?”丰臣秀吉语调轻佻,充满着玩味戏谑。
“江山美人,哪个英雄不爱?”德川家康环顾四周,遽然气势复振,他大袖挥动,不再纠缠于边角,反而直接切入正题。
“你真的要赌?”丰臣秀吉信手捻起两粒骰子,抛起,骨碌碌滚落台面。
“我有选择么?”德川家康笑着反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