奚涓直言不讳,“我从没想过杀他,但他死的那刻,我确实是有些爽快。”
檀祁见她神色悒郁不已,握住她的手宽慰,“别想那么多,他是罪有应得。”
她笑得极其勉强,喝了口咖啡,跟他们讲起昨天发生的一切。
讲完后她吐出一口气,说出自己的推测:“我敢肯定是张海东和陈少峰故意设的局,引我过去,再让陈少峰杀了我。只是没想到陈少峰会突然心脏病发作。”
檀祁说:“可听你刚才的描述,陈少峰似乎真是去烧文件的。”
奚涓默然半晌,还是毫无头绪,“我也没看到他是不是准备烧文件,不过他那架势是真准备掐死我。”
她转过头问徐律师:“那我能不能跟警察老实交代,把那份偷听的录音也交给警察?”
徐律师先表示了对她的肯定,说她坚持正当防卫的说辞很正确,他们就往这方面辩。接着说,窃听的信息不能交给警察,这会坐实了你蓄意伤害,过失杀人的嫌疑。
徐律师说:“现在我们要专注于证明你在当时的情况下别无选择,必须自卫。你身上的伤痕是一个重要证据,尤其是脖子上的掐痕,这可以支持你自卫的说法,但还不够。我们需要找到更多证据,证明陈少峰之前对你有过威胁或者性骚扰,这会为我们的辩护提供动机。”
奚涓摇头,“没有字面上的威胁,也没有录像证明他对我性骚扰。”
徐律师眉头紧锁,思忖片刻说:“先等尸检报告出来吧,看警方怎么入手调查。伤痕虽然对我们有利,但警方可能会怀疑你在事发前就有预谋。”
奚涓问:“张海东呢?他完全隐身了,怎么揪出他?”
“只能从张海东与陈少峰的合作关系入手,但希望也渺茫,就算认识,也不能随便说他们合谋。”
奚涓听出了徐律师的委婉表达,张海东很可能再次逃脱制裁。
徐律师千叮万嘱,警察一旦传唤,就立刻通知他,没有他到场都不要说话。这段时间,他也会紧跟警察的调查。
徐律师走了,奚涓兀自发呆,她压力倍增,精神接近超负荷运转。檀祁也由着她神游,消失了一会儿才出现,让她穿上外套,跟他回家属院收拾东西。
她怔愣地望着他,一时没反应过来。
檀祁说:“收拾东西过来住,你睡次卧,这样互相有个照应,也方便跟进案子。”
她眼圈逐渐泛红,脸埋进掌心里哭了起来。她以为自己不会哭了,原来只是疼痛的阈值在不断提高,从前没到该哭的时候罢了。
檀祁叹一口气,轻抚她的头发,“别怕,还有我。”
她摇摇头,呜咽声从指缝流出来,说不出的脆弱。
“不会有事,我会保护你。”
奚涓从掌心中抬起头,仰着脸泪眼婆娑地看着他。
他将她扶起来,她顺其自然地靠在他怀里,整张脸都埋进柔软的羊绒毛衣上,闻到淡淡皂香,令她沉静下来。
她瓮声瓮气地说:“谢谢你,我欠你太多了。”
他从没见过她这样真情实感的示弱,从前不管是吵架还是受委屈,都不声不响,很多时候他都觉得她无情无心,便多了份争强好胜的心,变本加厉得要回报。
可这时,他忽然变得纯粹了,真的只想不求回报地帮助她,让她好起来。
她哽咽着说:“我太蠢了,害了修泉,现在陈少峰一死,就更难替他伸冤。”
“你忘了还有张海东?我会跟修国凛说,叫他重点查张海东。”
奚涓点点头,离开他怀里,灰色毛衣晕出一枚钱币大的水渍,变成深灰色。她吸了吸鼻涕,有些不好意思,扯起自己的袖子擦拭,擦着擦着又意识到一直在别人敏感地带刮蹭,刚要离开,他抓住她的手,说:
“别想这么多,你没杀人,不会有事。就算真杀了人,我也会替你掩埋证据。”
她破涕为笑。
“我没开玩笑。”
奚涓慢慢回过神,笑容逐渐消失,她什么也没说,就当没听见。
几天后坏消息接踵而至。
尸检报告出来,陈少峰并无心脏病史,却死于心力衰竭。警方将她列为主要嫌疑人,并对她进行正式审讯。
奚涓在徐律师的陪同下去了警局,但徐律师不能陪她进审讯室。
她必须单独受审。警察又让她复述一边案发当天的情形,问她为什么要在进入办公室前拿出电击棒。
她在来之前已经跟徐律师对好口供,跟警察说是害怕陈少峰攻击自己。
警察不动声色地翻动文件,继续问:“你说之前与陈少峰有过冲突,辞职是因为他对你性骚扰?”
她点点头。
审讯持续了几小时,翻来覆去地提问题,大多都是她之前说过的。她始终坚持自己是正当防卫。
结束后,从审讯室出来,徐律师神色凝重地告诉她,陈少峰的妻儿已经向法院提起诉讼,指控她故意伤害致死,并要求赔偿他们因陈少峰死亡造成的经济损失。
奚涓愣了愣,冷静地问:“我会被关进看守所吗?”
徐律师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笑,“放心,现在主要看警察和检察院怎么审理,以他们现在的调查进度,并没有确凿证据指控你蓄意杀人或者防卫过当。”
她听完并没好受些,一把铡刀悬在头上,提心吊胆,惶惶不可终日,甚至有很不好的预感。
墨菲定律告诉她,这世界的事,多数是好的不灵,坏的灵。
深夜适合谈心
距离上次审讯已过去一个月,奚涓几乎每个星期都会被警察或检察官盘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