安蕎瞥到他監視器里的畫面,發覺他的水平儀冒著紅光。仔細觀察畫面,也能發現他拍出來的東西有點歪。
這是他拍特寫時常出現的問題。
因為目光集中在畫面中的一個點,而忽略了這個點周圍是否處於水平平衡。
她上次檢查他拍的東西時就提醒過他,他大部分時候都有注意,但一緊張又會犯老毛病。
安蕎不聲不響地站到了他身後。
她用手輕輕按下了他翹起的左肩膀。李偉瞬間理悟了她這麼做的目的,回過頭來感激地看她一眼,不動聲色地調整了自己的姿勢。
再看水平儀,光已經變綠了。
獸醫看著面前兩個年輕人拿著的大機器,也抬起頭笑道:「這個有什麼好拍的。這是最基礎最簡單的工作了,有個手就能做。等下次哪個馬得了重毛病了,你們再來拍,把我拍出名了我給你們分紅。」
李偉和安蕎會心地笑了,卻又默契地沒有出聲。
學會閉上嘴巴,就是扛起攝影機後要做的第一件事。
李偉拍完特寫又換了個更大的景別,獸醫拌好了藥,安蕎便入了畫。
她幫著獸醫抓住馬的韁繩,重複著剛才做過的動作。只是手下的這匹馬兒不算太聽話,鼻捻子總是套不上去,急得獸醫罵了兩句髒話。
李偉趕緊把麥克風槍湊了上去,把原聲錄下來。
這孩子真跟孫熙一個傻勁。
安蕎差點就沒憋住笑,手裡的動作更重了,不給馬兒掙脫的機會。它們到底只是動物,不明白一時的疼痛是為了更長久的健康。
她的手還裹著紗布沒拆線呢,就為了它們的健康損耗著手的力氣。
不過,這一趟可把李偉拍過癮了。
他剛來壩上的時候就打聽過關於獸醫的事,後來幾次聽說獸醫到了村里,因為不是給自家的馬匹治病,他沒有認識的熟人,都不好意思去拍。
也只有安蕎會記得替他收集素材。
但凡有了有意思的事,或者好看的風景,她從來沒落下過他。
安蕎雖然不說,李偉也看得出來,她是把自己當學生對待了。
心裡那桿秤,也漸漸地從原本最為欽佩的王明,向眼前這個朝夕相處的師姐偏去。
而在他鏡頭裡的安蕎,自從拿上韁繩之後就沒停下來過。她幫著獸醫把剩下幾匹馬的藥都灌了,還抓著馬籠頭輔助獸醫打了驅蟲針。
一整套流程下來,太陽都到了曬在身上火熱熱的時候。
獸醫灌完了藥,用暖壺裡最後的一點水洗乾淨了手,交代了幾句注意事項,就駕車離開了。安蕎將馬一匹匹拴上韁繩拿在手上,慢慢牽回合作社的馬隊。
李偉在她前面快步地跟拍。
左邊肩膀又習慣性越抬越高,安蕎在鏡頭裡自然而然地聳了聳肩,小伙子反應過來便放了下去。
調整好鏡頭,他驚艷地看著監視器里的畫面。
一個人,兩隻手,牽著眾多的馬並排走在身後。整個畫面都被人與馬填充,卻出奇地和諧美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