油灯在穿堂风里晃出一圈圈光晕,王建国弯腰往炉子里添柴,火星子噼里啪啦溅在青砖地上。
被赵书卓突如其来的问题问住后,他强装镇定地直起身,用袖口蹭了蹭额角的薄汗,干笑着开口:
"嗨,我舅舅家女孩子多,都是表姐表妹的,跟她们在一起时间长了,久而久之就了解了呗。"
这话出口时,他特意抖了抖肩膀,做出满不在乎的模样,却在转身时不小心踢翻了脚边的竹筐,几颗干瘪的玉米滚到赵书卓脚边。
赵书卓弯腰捡起玉米,粗糙的指腹摩挲着玉米粒,镜片后的目光带着洞悉一切的笑意:
"那雨水妹子也是你其中一位表妹喽?"
这句话像根细针,精准地戳破了王建国佯装的平静。
记忆瞬间翻涌——三天前的黄昏,何雨水蹲在农机站门口,辫梢的红头绳随着晚风轻轻摇晃。
她仰起脸递扳手时,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密的阴影,指尖相触的温度比烙铁还烫。
"瞎说什么!"
王建国的耳尖瞬间涨红,抓起挂在墙上的草帽扣在头上,动作比往常急躁许多。
他背过身去收拾桌上散落的零件,金属零件碰撞的叮当声格外刺耳:
"别操心我的事了,你快回家收拾几件衣服,去火车站看看,今天有没有火车吧,杨小花同志还在等你呢,早去早回。"
说到最后几个字时,他刻意提高声调,试图盖过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。
赵书卓却不紧不慢地从口袋里掏出烟袋,烟丝在铜烟锅里出窸窣声响:
"上次看见你俩在晒谷场修脱粒机,雨水那丫头看你的眼神。。。。。。"
话音未落,王建国突然转身,带起的风把桌上的煤油灯吹得剧烈摇晃:
"书卓哥!"
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恼羞成怒。
"再不走就赶不上末班车了!"
月光透过糊着报纸的窗格洒进来,在地上拼出破碎的银斑。
赵书卓望着王建国慌乱躲闪的眼神,终于不再追问。
他把烟袋别回腰间,伸手拍了拍年轻人紧绷的肩膀,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:
"该收的庄稼别等霜降,有些话。。。。。。"
他的声音渐渐消散在夜风中,身影穿过吱呀作响的木门,在门框上投下长长的剪影。
王建国呆立在原地,直到赵书卓的脚步声彻底消失。堂屋突然陷入死寂,唯有墙角的蛐蛐在不知疲倦地鸣叫。
他摸了摸烫的耳垂,想起何雨水总是在清晨把洗净的工装悄悄挂在他晾衣绳上。
想起她教村里孩子认字时,转身冲他笑的模样,想起她在暴雨夜递来的那碗姜汤,瓷碗边缘还留着淡淡的齿痕。。。。。。
这些记忆像春天的藤蔓,悄无声息地缠绕上来,勒得他胸口闷。
窗外传来火车的汽笛声,惊起一片夜枭。王建国走到门口,望着赵书卓远去的方向,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。
他知道,有些心事,就像埋在土里的种子,到了该芽的时候,无论怎么掩饰,都会破土而出。
但是他也知道自己是个特殊的人,不能随意对某位女生做出承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