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坐吧。”
海拉咬了咬唇,有些不解:
“你不怪我?”
“怪你?怪你什么?”
洛恩反问,脸上的表情异常平静,
“从我和奥丁将你送进冥界的那一刻起,你就再也不欠我们什么了。你并没有义务替我们守好世界树,更没有义务阻挡劳菲进攻仙宫。倒是这么多年来,你辛苦维持九界的生死平衡,用恶者的灵魂喂养黑龙王尼德霍格,延缓它啃食世界树根系的度,为北欧续命,我们都因此欠你一份人情。”
这些并非是安抚海拉的托词,而是他深思熟虑后的想法。
奥丁那个父亲也好,他这个老师也好,似乎都没有资格对海拉兴师问罪。
为了促成阿萨和华纳联盟,将世界线拨回正轨,他们共同以谎言和欺骗的方式,将海拉送进了冥府,埋下了祸根。
但以此为始,便会以此为终。
他和奥丁千年之前种下的这记【因】,随着时间的酵,终于在千年之后,成为了诸神黄昏的【果】。
这便是宿命。
所以,海拉被劳菲蛊惑,选择放弃镇守冥府,迎接诸神黄昏到来,让自己从漫长的诅咒和囚禁中解放,早有定数。
没有绝对的对与错,只是选择不同而已。
但这评判看似公正而理性,却唯独缺乏了应有的感情。
愤怒也好,数落也好,终究是一种爱之深,责之切的反应。
唯独平静,才是隔阂的象征。
此时此刻,海拉虽然成功获得了解放,躲开了追责,但心中不仅没有如释重负的轻松,反而有种莫名的怅然若失。
她终究让自己的这位老师失望了。
或许无论如何努力修复,双方未来的关系也无法回到从前。
洛恩将杯中的蜜酒一饮而尽,提醒道:
“喝完这杯酒,你也该回去了。”
海拉心头一颤,咬着樱唇,问道:
“那我还能不能来看你?”
“最近不要来了。”
看着海拉眸中的那份希冀破碎开来,洛恩最终还是叹了口气,补充道,
“最近华纳和阿萨在为弗丽嘉筹备葬礼,奥丁有可能来见我。有些事瞒不了太久。我能释怀,不代表他会看得开。你应该知道,弗丽嘉和巴德尔对他来说,意味着什么。”
听到这话,海拉重重点头,脸上积聚的阴霾彻底散开。
到最后,她的这位老师,还是挂念着她的。
那么从此以后,她将不会再让自己的这位老师失望!
死亡女神转身离去,身影融入大地。
看着海拉消失在视野中,洛恩重新坐回王座之上,有些身心俱疲。
他这个学生不惹祸则已,一惹祸就是个捅破天的。
要不是他花大力气弄死了劳菲,又燃烧自己的神性给整个北欧神代延续天命,九界早就乱翻天了。
海拉作为半个从犯,休想好过。
如果奥丁查出端倪,说不定这会就已经破罐子破摔,召集阿萨和华纳的两族大军,前去冥界和海拉拼个你死我活了。
毕竟,自己的这位血盟兄弟在性格上很容易走极端。
尤其,是当他失去一直以来的坚持和希望的时候……
伴随着一声叹息,洛恩手中燃起一团火焰。
金色的火光之中,映照出阿斯加德此刻的场景:
华纳和阿萨诸神齐聚在城外星光河流的岸边,彩虹桥的碎片悬浮在一副冰晶棺椁四周,折射出九界从未交汇过的光谱。神后弗丽嘉静静躺卧在其中,银甲上的血迹早已被瓦尔基里们用洁白的绒羽擦拭,万年花园内采撷到的玫瑰和世界树遗留的嫩枝编为花环,在她交叠的掌心盛放。
奥丁的独眼倒映着棺椁内部流转的星图,以及弗丽嘉失去血色的脸,自己原本就弯曲的脊背变得更加佝偻,整个人都充斥着一种风烛残年的暮气。
索尔握碎的雷霆在脚边凝成蓝紫色琥珀,将水晶棺椁推向星河的深处,阿萨诸神们低下头颅,抬手捶胸,口中默念悼词。
芙蕾雅向河中洒下花瓣,而她身后的瓦尔基里们则折断长矛铸成竖琴,以利剑为弓弦,奏响哀乐。
当海姆达尔吹响用世界树气根雕琢的号角,冻结的河流突然开始倒流,将漫天星斗卷入漩涡,为棺椁镀上流动的银河涂层。
“父神……”
索尔上前提醒,奥丁回过神来,从儿子手中接过世界树枯枝捆扎的火把,最后看了河中的冰晶棺椁一眼,抬手将其甩出。